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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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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微生斂提前撤走了院內許多人, 即便是有人要經過此處遠遠看到他們也會識趣的避開。

但實際上院內也並沒有什麽值得觀賞的花草山石,只不過寥寥種著幾棵樹。不似達慕沙那奢華至極的莊園,這裏之前的主人顯然對這些並不上心。

李幼如站在院內一顆最高的樹前問:“這是什麽樹?”

而微生斂擡首看這棵樹許久才說:“不知道, 我從未註意過這些。”

“這兒不是你的院子嗎?”李幼如望向樹上最高的地方都與四周高墻一般高了, 她微瞇著眼感知從頂上落下細碎的日光。

“這處宅子是我母親留下的,這幾棵樹也是在我來之前便種下的了。”微生斂凝視著李幼如的側顏, “她或許覺得有一日我能夠替她回到漠北, 但究竟為何我終究不會知道了。”

提及微生白露的事情,李幼如便不由得想起了昨夜阿斂所說的事情, 過早身亡的微生白露是微生斂年幼時唯一的倚靠。寧石清既能同意將他送去古廟自生自滅,便從未指望過這個兒子能夠活下來。

李幼如望著他便仿佛能夠見到幼小的阿斂在最需要父母呵護的年紀時卻被先後放棄, 幾歲的孩子怎麽會理解死亡這件事情有多麽沈重, 而至親離世的悲痛會在往後日子一點一點經由時間才會明了。

微生斂只淡淡道:“如果是我所猜想的, 我更希望她能親自回到漠北。”

據李幼如所知, 微生白露去世後葬入了寧國公府的祖墳裏頭, 所以她終身都不可能再回到生養自己的土地上。

世間總有諸多身不由己,而她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李幼如在院內大致走上一圈後便被阿斂帶去廳堂裏頭吃早膳, 這時她才見到了這處宅子裏服侍的人, 正如自己好奇的看著他們,這些人也對李幼如十分感興趣。

一個看著有些年紀的女人將後廚裏的菜肴端出來,餘光卻一直打量著李幼如。

上完菜之後也在一旁杵著不走,睜大雙眼就這麽看著她與微生斂, 面上神情看起來便是十分的迫切想要同他們搭話。

李幼如偷瞄向阿斂的反應,發現他面色如常並不意外便心中有了幾分了然。

這些人即便能到自己身旁來卻也不允許出聲說話,而顯然能夠下這道命令的只有微生斂。

忽而面前便放下了盛好藥粥的碗, 微生斂將菜布好後說:“過會大夫會上門來再給你診脈,你先隨意吃些。”

李幼如眼見這麽多人圍看自己用膳還是有少許不自在, 而坐在自己身側的阿斂也不吃,難不成這滿滿一桌的菜都讓她獨自享用了?

以往在螢卓山上時他們小廚房裏的蔬果總歸有限的,阿斂即便拿著食譜能做的花樣也只有那些,可現下李幼如每日都能吃上些滋補養身的菜肴,而且總要變著花樣來,一眼便能知道其中花了多少心思。

本想讓阿斂往後少做些菜,但她將菜肴吃進口後又覺得這麽合胃口的膳食錯過了實在可惜。

微生斂註視著她認真吃飯的模樣的,面具下的嘴角也不由得輕勾著。

身處其中其樂融融氛圍的兩人不覺得有什麽怪異,可是落到其餘人眼裏卻並不是這麽回事了。特別是那些平日裏跟隨在微生斂身旁的侍衛,哪裏見過自家世子對誰如此耐心細致的模樣。

一開始見到籠子裏的女人時候從未想過這個人會對微生斂產生如此大的變化,直至見到他小心翼翼將人抱回了住處,又將其安置在他自己的院子裏養傷。

這座宅子任誰都知道世子對這個紅發的女人有多看重。

可是在這之後陸續發生的種種卻令得他們心中又有些疑惑,雖然世子對她極好,凡事親力親為,可是卻從不讓屋內的女人離開那間屋子。像是軟禁般將人藏在屋子裏,又如野獸似齜牙咧嘴守住屋子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不僅如此還推掉了先前已經安排好的事情,這在來到漠北的兩年裏是從未有過的。

他們既對這種變化感到詫異,也對女人的身份來歷更加好奇了。

李幼如正低頭喝湯藥,忽然感覺鼻間一陣黏膩,視線中忽然間就多了幾滴血色。她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可更快的是微生斂焦急捧住了她的臉。

他焦躁得朝旁邊人喊道:“去把大夫帶過來!”

“是!”

而李幼如看著自己手中的血汙卻不是很緊張,她快速向旁邊的婦人說:“拿塊幹凈的布帕和準備一盆冷水給我。”

回頭時又小聲安慰微生斂說:“沒有大事情,你別著急,我自個就是大夫。”

但微生斂面具下的神情卻很是黑沈,他將人緊緊留在身側就是為了她不再受傷,此刻卻猛然見了血感到心驚不已,曾經的恐懼又層層卷土而來。明明早已見過無數屍橫遍野的場景,本以為對血早就麻木不已。

“阿斂。”李幼如反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輕輕道:“我沒有那麽脆弱,這真的是小問題。”

她想著若不在此刻平覆下阿斂的情緒,只怕事態會被擴大到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但可惜這些話並沒有起什麽作用,阿斂仍舊是十分緊張她的一舉一動。

連婦人端著水盆來身旁的時候都緊盯著不放,那道冰冷的目光透過面具直落在婦人身上,令得她端著水進退兩難,鼓起勇氣才敢上前將水盆和布帕放在桌上。

李幼如言語謝過她之後便將血跡擦拭幹凈,再用手帕給脖頸後降溫,大夫也剛巧被帶進了廳堂之中,正是上一次給她把脈的那位大夫。

準確而言他不是走進來的,而是剛剛受命出門的侍衛半架著扛進來的。

大夫還沒弄清楚現狀就已經被拎到了微生斂前面,身後的侍衛半跪下地說:“世子,人已經帶到了。”

“啊?”大夫疑惑擡眼看向四周這麽多人,“這,不知道是哪位要看診?”

李幼如緩緩將擋在身前的阿斂推開,探出臉道:“是我。”

大夫瞧見她便是一聲,“啊!是你!”

“少廢話。”微生斂瞪著他,這一個眼刀掃過去他便立刻閉上了嘴,趕忙老實過去給李幼如搭脈。

大夫臉色蒼白,一副看著比李幼如還要虛弱的模樣。

而且把脈的時間越長,大夫眉頭便愈加緊鎖得厲害,像是遇到了什麽難解的困惑。他這般神情令得微生斂心臟高懸著,恨不得過去搖著他肩膀問情況。

但李幼如卻擡眼制止住了微生斂的行動,轉而肯定同大夫道:“不是什麽大毛病,對吧。”

大夫反覆確認了幾次後才出聲問:“姑娘身子並無大礙?”

他看這些人氣勢洶洶的模樣以為是上回開的藥方出了什麽差池,可剛剛把上脈並未發現什麽嚴重的病癥,甚至有幾度懷疑是否自己醫術不精才沒能察覺脈象裏的古怪。

李幼如點頭說:“我沒有事,只是剛剛有些流鼻血。”

“噢,這便對了,姑娘是虛不受補。”大夫絮絮叨叨的說,“大補之物是不能常吃的,得靠著藥膳一點點養著,流點鼻血倒不算是什麽大事情,待體內這段火氣洩出來便好了。”

他囁嚅著道:“但也不可太過放縱,適當即可。”

李幼如噗呲一聲沒忍住笑,但還是很快就輕咳一聲壓抑嘴角笑容,鎮定點頭回答:“好的,我明白。”

隨著大夫說的話,眾人的目光不自覺便落到了微生斂身上,但很可惜此刻微生斂臉上戴著面具他們瞧不見此刻的反應。

大夫又說了上次迷.藥的藥性已經散去了,再開了副新方子給李幼如養身體便匆忙告退了。

李幼如看著手中的藥方掃了一眼沒什麽問題便遞給了一旁沒有說話的微生斂,“這事只是個誤會,這兒人多了些,我們回房之後再說?”

旁邊那些豎起耳朵的人此刻不為大失所望,沒能繼續聽到自家世子接下來說的話。

但剛剛端水過來的婦人忽然開口道:“小世子,廚房那千年參還要煲嗎?”

“隨你們處置了。”微生斂冷聲道。

他扶起李幼如陪同一塊回了他們的屋子,將背後那些好奇探究的視線都阻隔在了屋門之外。

剛一進門李幼如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不敢看著阿斂便緩緩背過身子笑,剛剛為了少年人的面子她沒多說什麽就趕緊拉著人走了,只是這件事情說起來也很碰巧。

微生斂在她身後緊跟著一言不發,待到李幼如笑得差不多了才上去環抱著她後腰。

“阿游也覺得我很傻嗎?”

李幼如輕拍掉他的手說:“大夫說凡事要適可而止,我們在山上時兩人不過兩餐菜,但我現今一天的量在山上時都可以吃大半個月了。”

“阿斂也可以稍微輕松些,不必做上那麽多道菜。”

“那七道?”微生斂問。

“三道。”

李幼如在他懷中回過身同他面對面,輕笑著擡高手取下阿斂面上的面具,看著他皺著眉頭明顯不滿的神情。

“我剛剛笑並非取笑你,而是想起了一件事。”

李幼如笑著說:“想起我們在螢卓鎮上的時候,阿斂也曾對著我流鼻血的模樣大驚小怪的。”

當初她為了救微生斂的命在浴桶裏放了許多藥性極烈的藥,也是身體扛不住猛烈的藥性,在浴桶內的時候一度覺得自己可能是著火了般滾燙。

微生斂經她一說便也想起了當時的情形,只不過那時候的自己還不願意承認自己動了心,可借著藥性的借口卻又敢屢屢過界。

只不過現今有所不同了,他垂眼看向李幼如靈動的眼神便覺得心神搖晃,想要不顧一切沈溺其中。

“我記得,你那時總想對我圖謀不軌。”微生斂話語間眼神已經變得深邃,他手指也輕輕在李幼如腰側摩挲著卻沒有再進一步,“但是現在阿游卻不再這麽做了。”

自從他們再次相遇以來,卻一直未有更多親密的接觸,很多時候只是這般由他緊抱著李幼如。但是對方卻並不回應自己,而是就這麽試圖慢慢讓自己明白她與自己之間的關系只能止步於此。

李幼如卻只是淡淡一笑,“昨夜我答應過阿斂,今日你想問的事情我會考慮回答你。”

“因為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再次把自己放在最危險的地方。”她緩聲提及過往,“我救了你,但這也只因為我是醫者,這只代表我的一次抉擇。”

但是微生斂卻只似笑非笑道:“我寧可你自私到底,若你真想脫身而出,當初噬魂草就應該直接交由我。可你根本做不到,不是嗎?”

忽然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條李幼如十分眼熟的紅綢帶,也是她深藏於無人處的私心。

“我想要知道的不止是你作為李幼如的過往,想要了解的也並非你作為醫者光明磊落的那一面。阿游,你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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